【訪談側寫】醒來後,就不一樣了
我睜開眼。「嗯?為什麼我會在醫院?該不會我的躁鬱症又發作了吧?」當我還在想是什麼原因時,隔壁床一位服用重度精神藥物的大哥跑過來看著我說「嘿嘿!小哥,為什麼我們手環都是綠色的,只有你是紅色的呢?」
我滿臉問號,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。直到精神科醫生巡床時,我詢問了手環的事情,醫生說:「你知道...你有....」我詫異,渾身都感到不自在,醫生怎麼會知道我感染愛滋呢?而且知道後又把我標記成不同的顏色,彷彿把無形的汙名化作實體,告訴大家「你看!這邊有一位感染者!」那段時間遇到其他病患問起手環的事情,我只能說謊「可能是醫院搞錯了吧」滿心只想趕快逃離這個不友善的醫療環境。
後來我的狀況不好,又再次住院,當我醒來,發現我住的病房明明有三張床位,卻整間空蕩蕩的,只有我一個人。起初不覺得奇怪,以為只是醫院病人不多;事後才知道,在我昏迷的時候,醫院請阿公一次買下三張床位,就因為我有愛滋。面對這樣不合理的要求,我既生氣又無力,不知道能向誰求助,今天如果阿公經濟能力無法負擔,我是不是就會被趕出醫院?如果是其他感染者,是不是也要面臨一樣的對待?
我聽著小E激動地講出自己的故事,內心驚訝,甚至覺得不可思議。無論是用手環標記成不同的顏色,或是先前有感染者朋友因為就醫需要開刀,被要求購買全新的手術刀,甚至像這樣要包下整間病房,都是在用粗暴的方式繼續傷害感染者們。難道手環顏色一樣,就不能透過其他方式確認資料身份嗎,還是感染者們就不值得被溫柔地對待呢?
許多感染者朋友害怕就醫,都是到了身體虛弱,撐不下去才尋求醫療協助,但往往身體獲得治療,心理卻已殘破不堪。更不要說有時因雲端藥歷的因素,直接被打回票,只能拖著身心俱疲的樣貌,黯然地離開醫院。
結束訪問後,我在想,什麼時候能期待感染者朋友醒來後,睜開雙眼發現台灣就不一樣了呢?那種「不一樣」是除去了汙名與歧視,而非再一次地活在恐懼與不平等對待的體制之中。
整理:B編、F編
20170906